外面的水位不知何时早已升高，整个水洞中没有丝毫空气可以呼吸。石门被震碎，看清了周围的形式后，萧舒靖毫不犹豫地便朝外游去，甚至没有回头看上一眼为他打开生命之门的人。
借着仅剩的一点力气沿着原路游了回去，冒出水面狠狠地喘息几口后，来不及休息片刻便一个猛子扎进了水底，再次沿着水洞游了进去。
费尽了全身力气才将人拖了出来，一手紧紧揽住昏迷的人，
一手努力的划水往岸边游去。好不容易将人拖上岸后，自己也虚脱得站立不住，只得半跪在地伸手使劲儿按着溺水人的胸口，迫使她将胸腔中的积水呕出来。
重复了几十次，昏迷的人咳了起来，随着才呕出了积水，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。
萧舒靖立即停了手下按压的动作，喜极而泣又不知所措地看着她。她没事，谢天谢地！若是她再也醒不过来，他不敢想象自己会如何。
胸口似是压着千斤巨石一般，呼吸很困难，惜玉上翘的睫毛轻轻颤动，眉头紧紧蹙在一起，下一瞬，猛地睁开眼便醒了过来。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惊喜交加的俊颜，最最可恶的是他的双手一直压在自己胸口上，难怪她会觉得呼吸困难！
转醒后，惜玉想起的第一件事竟是方才他抛下自己独自逃生的情形，想也不想抬臂便狠狠挥了过去，双手撑在身后坐了起来，狠狠地瞪着身旁的人，却蹙起了眉头不知该如何办。
难道像小时候一样打他一顿？或者直接将他手脚绑了丢进江中，让他也尝尝被人抛弃的滋味？
她用的力气并不大，浑身无力的舒靖却被推至一边，勉力坐住后，丝毫不在意她骇人的目光，伸臂便将人圈进怀中，用尽全身的力气，抱住。
这拥抱来得太突然，惜玉彻底的呆住，耳边只听得他的呢喃，“对不起...对不起...”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。
过了许久，惜玉才将他推了开去，“你是对的，人必须自救，若是连自己都救不了，又拿什么去救别人。”
看着他僵硬白皙的面颊，惜玉有些欣慰的笑了笑，当时若是他拉着自己逃生，结局只能是双双葬身水底；而他临危不乱，选择了先救自己，才有了力气返回去救她。事实证明，他当时的选择是最最正确的。
一阵冷风扑面而来，彻骨的寒冷也袭了过来，对于刚刚从阎王殿门口回来的她来说，无疑是雪上加霜，惜玉抖成了一团，只得用颤抖的双手抱住膝盖取暖，青紫的嘴唇不断轻颤，眼前一黑，便朝着旁边倒了过去。
见她倒向一旁，大惊的舒靖急忙伸手将人接住，伸手覆在她额头半响才松了口气。心中却开始忧心起来，两人身上的衣服全湿透了，若不及时更换，想不染风寒都难。可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去，四周又是一人多高的芦苇，带着她想走出去基本不可能，为今之计，只能是在此处过夜。
萧舒靖想了又想，才将怀中的人放在地上躺平，将自己的外衫褪了下来，拧了无数圈后将衣衫盖在惜玉身上，这才转身下了水，往着渡口那边游去。
渡口本就人烟稀薄，加上又是旁晚更显冷清，四周静悄悄的，只听得见自己在水中扑腾的声音。舒靖上桥后，找回了两人各自扔在竹桥上的包袱，复又跳进寒冷刺骨的江水中，一手高高的举着，一手划水朝着芦苇荡那边游去。
惜玉是被香味诱惑着醒过来的，睁眼看去，夜空中早已是繁星点点。低眸再瞧，四周是随风摇曳的芦苇荡，夜风虽凉，披风下的身子却是温暖的，火光映红了男子清俊的侧脸，一手用树枝拨弄着火堆，正专心致志的烤着鱼。
烤得金黄的鱼香气四溢，惜玉使劲儿的吸了吸鼻子，立即便坐了起来，将披风紧紧的捂在自己身上，抵御海风的侵略。
“再等一下就好了，要是饿了话，包袱还有干粮，先吃着。”萧舒靖的声音似是加了蜜，带着浓厚的宠溺，不管别人需不需要，他都想给。
有多久没人这样对她说过话了？惜玉垂下头去，随手将包袱拿了过来，入目的首先便是自己的短剑，寒铁铸就，无坚不摧。是他寻回来的么？除了他还能有谁！眼前霍地便蒙上了一层厚重的水雾，惜玉将头垂得更低，默默地将剑收进衣袖中。
吃完了东西，两人默默地坐在火堆边上，谁也没说话，却也不觉得尴尬，像是相处了多年的夫妻，只需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对方的心意，只是惜玉一直低着头，直愣愣的看着忽左忽右似是在跳舞一般的火苗。
萧舒靖的目光在四处游移，一时看看火堆，一时又看看她，再看看她目不转睛盯着看的地方。心中纵有千言万语，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，只能这样静静的消磨着时光，直到她侧身躺下休息，将自己蒙在了宽大的披风之下。
深夜，凄凉哀怨的笛声远远传来，似是地狱中的鬼魂站在冷风中哭泣一般，听了这声音，只觉得寒意从脊梁骨直充上了天灵盖。睡梦中萧舒靖猛然转醒，双腿一扫便站了起来，正打算叫惜玉，却见她早已经醒了。
正要说话，惜玉却将食指竖立在唇边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，随着便指了指前面的芦苇荡。萧舒靖凝神细听，咔咔咔的声音穿过芦苇荡穿了过来，似是有无数的人踩在干枯的芦杆之上。
声音愈来愈近，似是有人正赶着羊群往这边过来，两人迅速将东西收拾了一番，并肩站在一处，看着前方的芦苇成片成片的被践踏倒了下去，芦苇下方的危险正涌动着往这边逼近过来！
等到最后一拨芦苇倒下时，两人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，或许不该称之人。
一个个目光呆滞，如木偶一般前行着，其中几人身上血迹斑斑，脖子竟然被削断了一半！更有几人浑身散发出一股恶臭，满身的泥土似是刚从坟墓中爬出来一般，浑身上下爬满了蛆虫，随着它们前行的脚步，不时便会掉落几只下去。
这样的人还能称之为‘人’么？
惜玉急忙抬手捂住口鼻，极力忍住想要呕吐的冲动。连萧舒靖也悚然动容，在战场上最常见的便是尸体，可会走路的尸体还是第一次见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