美女想想,跟她走了。
酒足饭饱。她好似浑身都有了力气。
绣幕芙蓉一笑开,斜偎宝鸭亲香腮,眼波才动被人猜。
那妇人隔着帐子远远望着帐中的妙人。心里无限欢喜。
这下真是好极了。有了这么个宝,还怕自己这店人烟稀少么?
『姑娘。可想好了方才姐姐与你的体己话儿?卖艺不卖身,姐姐保证。』
她打定了这穷困女子会应允她。
『……姐姐,我说了。烟花之地,我定不会踏进半步的。姐姐今日这顿饭,来日我定当回报。』美女说着要起身。
『你这刁女子!好言相劝不听,怎么,非要与我嫣娘逆着来不可?!』
她勃然大怒。
美女隐约感到不妙。
『小女向赔罪了。只怕还是对不住姐姐。』美女站了起来,向房门走去。
『呵,走?!进了我这云水斋的姑娘,还没一个能干干净净地走出去呢。』
玉指一挥,美女便因着奇香晕了过去。
『嫣娘?你看这……』旁边的小厮急了眼。
『把她交给虹儿。明天接客!』她眼里杀出一抹冷光。
次日。
『满搦宫腰纤细。年纪方当笄岁。刚被风流沾惹,与合垂杨双髻。
初学严妆,如描似削身材,怯雨羞云情意。举措多娇媚。
各位倌爷瞧瞧,柳永这《斗百花》可不是专就写给蓝儿的嘛……』
嫣娘娇滴滴地卖弄着。
美女恨得牙嗑嗑。
昨日被嫣娘灌下不知名的汤药,今个就什么力气都使不出了。
现在被他们强压在大厅的椅子上,面对台下密密麻麻的好色之徒。
还用柳永的词?
真是玷污了人家!
干脆两眼一白,闭上了。眼不见为净。
可耳朵闭不了啊……
『啧啧,我们蓝儿啊,真不知道用什么形容她好。诗词歌赋、琴棋书画,样样无一不通晓。哎呀,还有一点着往大门走去。
繁华的街市依旧繁华。
这冷酷公子的到来也引起些小小的喧闹。
『哟……这位佳公子……来我们香苑坐坐可好呀……』
『公子别睬她们……我们艳阳阁才是公子喜欢的地儿呢……』
『哎呀公子……您看我们这姑娘可个个如花似玉沉鱼落雁的呢……』
不断有老鸨骚扰他。小柿子边冒汗边尽力赶走她们。
『这些贱娘们,一个个叫本王见了就想抽!』他狠狠地咬牙。
小柿子继续冷汗……
『一百两?!……哪位爷这么识货?!……我嫣娘佩服不已啊……!!』
嫣娘一下子跳了起来。
『那脏地方脏人你也喜欢看么。』他冷冷出口。
小柿子大惊,『爷可别冤枉小的!小柿子只是看那上面的姑娘眼熟了些。』
他蔑笑。
『眼熟?那些女子个个看起来有什么不同!』他略有不悦。
小柿子的背汗湿了。『爷……那台上的女子……爷似乎见过啊!』
俊朗的背影突然停住。
他向那大院子里瞟去了一眼。
可就这一眼,却让他再迈不开腿。
『爷?!……』小柿子的下巴即将脱落……他的主子……竟然踏进了那不齿之地?!
『二百两。』他波澜不惊地开口。又波澜不惊地走到台上。
嫣娘的眼珠子已经停止转动。台下所有人的舌头都打了结。
小柿子的声带好像被人扯掉了一样。
唯有她。依旧闭着眼睛。仿佛一切与她无干。
又是她,又是她。
三番五次的碰到她,总是在不合时宜的地方,不合时宜的心情,不合时宜的人面前。
他蹙紧眉。
她身上的伤还未见好,脸上泪痕斑斑。
这副样子有什么好?谁见了会喜欢?
真不晓得那帮男人有什么眼力。
他横打抱起眼前的温软的身子。微怔。
这么轻。
她是羽毛么?
娇柔的人儿躺在他怀里,不动。
原来是睡着了。
呵,真是怪人。都要被卖了还能睡得这么沉。
他朝还愣在原地的小柿子使了个颜色,小柿子忙拿出了二百两。呃,只不过是黄金。
真是便宜了这老鸨。爷要是愿意,自己把这姑娘抢回去也没人能够拦着啊。
想归想,小柿子还是赶紧跟着爷跑了出去。
留下了一屋子看了场不可思议的大戏的呆傻的人们。
夜。
第二次被这个心思不定的公子救来。第二次躺到这张硬硬的床上。
身上的伤痕也已经被刚才来的丫头敷上各种药了。
又像做梦一样。
窗外,月色皎皎。
『没想到呵,你真会为自己打算。青楼,真是个适合你的地方。』
不知何时他已来到美女面前,无不讥讽。
她忍着自己的气,道来:『多谢公子再次相救。沁儿感激不尽了。』
『沁儿?』他蹙了眉。出水芙蓉的名字,如她人一般清秀。
好个『沁』,是说她那沁人心脾的香罢。
『小女杨氏微沁,原与家人住在涿州。十日前突然来了一群劫匪,在涿州大肆抢劫掠夺。
家父是文人,在当地知府作判官,所以有些俸禄,算得上富裕。那群劫匪在涿州抢了个遍,我们家自然首当其冲。所有东西一下子都被抢光了。』
美女微微呜咽。
『而爹和娘,更是被那帮强盗不知掳到了哪里。小女与他们失散,便独自逃难。
可还是被一些强盗追上。昨日多亏了公子相救,才免遭他们毒手!
可小女终究是没钱的呀……』
说到这里,她再忍不住这几日悲惨的经历折磨,轻声哭泣。
他无言了。本是要来讥讽她几句再赶她走,没想到这女子却把自己的身世经历娓娓道来。
谁知道其真假呢!
『够了。』他顶讨厌女人装柔弱。『你没银两,所以就想到卖身么。』
『不是的!』她急忙解释。
这两次接触,她暗暗有些知道,这公子是很讨厌女子的,特别是不干不净的女子罢。
『我是被他们灌药,一醒来便再那里了。』她刻意省去了白吃人家东西的那段。
他转身,不再理会。
她莫名。这人不是一般的奇怪,分明是二般的奇怪!
一开始不肯救我,扔我下去;一会儿又突然救我;可救了以后又赶我走;刚才再次救我;
现在又不搭理我了。
真是头皮发麻……想来自己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历。
『你留下罢。』他突兀地开口。
『什么?!』她不可置信。不是一直要赶自己走么?
『反正我这里多你个也不多。留下罢。』言毕,他径自走了出去。
她怔怔地坐在原地。
留下?
多我个也不多?
什么乱七八糟的……
不过,自己总算有个安息的地方……
呸呸……是安生……什么安息……脑子都被这人搞糊涂了……
也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