包晓云他们所在的位置是在一个广场, 尽管三更半夜, 仍然灯火通明, 可是却不见一个人影。马路上停了车，车里也没有一个人。
所有人类，仿佛都凭空消失一样。
而在陆沐那句“来了”说完以后，突如其来一阵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，打着旋飘到空中, 继而有规律地响起脚步声，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。
不过一会儿，广场周围就聚集了乌泱泱一群人，将他们团团围住。
站在最前面的，是魔族。
然而魔族的人数仅有百人, 他们后面的, 确确实实是人类, 有些甚至神志并不清醒, 是被迷惑, 失去神志, 成了牵线木偶。
只有小部分是清醒状态, 如同越朗覃一样, 心甘情愿入了魔族。
看着成群被控制的人类，包晓云又急又担心，“怎么办？”
“打啊。”梼杌已经拿出武器抗在肩头, 眼里闪着跃跃欲试的光。
陆沐阴沉着脸, 他明白冥谛的目的了, 是想引他们对付人类，触犯天道，使天道降下惩罚。
“不能打。”陆沐说。
“为什么？”梼杌不解，九尾狐也看向陆沐。
“我们不能攻击人类。”陆沐嘴角抿成冷硬的弧度，“我们不知道至今为止，冥谛杀害多了少人类，倘若我们对人类动手，便是为他铺路。
尽管天道也在控制平衡，可一旦平衡破了，天道必会降下惩罚。”
“就算这样，也要动手，他们已经失去神智，只会攻击。”黎秦淡声说，“我跟黎雾应对他们，我们是凶兽，人类本就是我们的食物，如同自然里的弱肉强食，是天道允许的。”
“等、等一下。”包晓云拉住黎秦的手，“黎大哥，你要杀掉他们？”
黎秦看着包晓云，并不撒谎，郑重说道：“如果必要的话。”
小幼崽，才是最重要的。
包晓云眉头拧成了结。
抬起一根手指，点了点包晓云的眉心，黎秦笑了下，又摸了摸他的头，“这是最后的办法，我跟黎雾会先试着打昏他们。”
包晓云颔首，却心慌意乱，他的心里莫名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，令他恐慌不已。猛的记起上次对阵冥洛时，九尾狐无意间说出的话，他抬起头，目光忧虑，“黎大哥，你……”
“放心吧。”没有听包晓云说完，黎秦就收回放在他头上的手，将他推回陆沐身边，又看了陆沐一眼，“人类由我跟黎雾负责，那些魔族就交给你们。”
话音落下，他就拉着梼杌，冲入人群。
黎秦、梼杌两人一动，魔族也跟着动了。
陆沐、九尾狐、包晓云迅速迎上去，跟他们战斗起来。
g城有一百多万常驻人口，如今几乎都失了神智，像是提线木偶，源源不断向广场涌来。
夜色，越来越暗。
笼罩在城市上空的魔气，也越来越浓。
包晓云扬起树鞭，树鞭如蛇，卷起一只魔，然后精确地缠住他的脖子，将其拖过来。
那名魔族似乎知道包晓云的想法，被树鞭缠住以后，红眸一闪，竟然来了个大变活人，将最近的一名人类小孩换过来，金蝉脱壳。
见状，包晓云连忙松开树鞭，但那小孩脱身以后，又拿着刀，朝他刺过来，毫无理智可言。
“小心！”黎秦抱起包晓云跃起，同时挥手，狂风卷着浓郁的灵力，生生将地面劈开一条缝，一口气击晕数十名人类。
抱着包晓云落回地面，黎秦愤怒了，他望着源源不断如同行尸走肉的人类，突然释放出极强的凶兽煞气，两手画圆，一阵强劲的灵力卷起枯败的落叶，朝人群射去。
被赋予灵力，落叶如同有了生命，一旦触碰人类，便形成锁链，将他们死死钉在原地。
广场上空。
被几十名魔族拖住的陆沐跟九尾狐感受到黎秦强大的灵力，对视一眼，眉头紧锁。
“笨蛋！”九尾狐突然骂了一句，尾巴卷起一名魔，用力拍到地面上，砸出了一个大坑。
九尾狐想突破重围，去帮黎秦，但魔族似乎能够看穿他的想法，每次都能准确拦住他，一批接着一批，不断挡在他身前。
同时，那些神情清醒，投靠魔族的人类也参与进来，一同对付他们。
仔细观察魔族的行动，陆沐忽然想到什么，他退到九尾狐身边，“不对。”
眉间呈现极致的阴郁，还有深深的担忧，陆沐低头，看向黎秦，“冥谛的目的是他。”
瞬间明白了陆沐的意思，九尾狐脸色大变，“他是想借这些人类的手，让饕餮过度使用灵力？……他是想，杀死饕餮？”
“是。”陆沐沉重地点了头，手里长剑破空，锐利的剑气直接斩杀了三名魔族。
“那……”
“来不及了。”陆沐脸色难看。
上次跟冥洛一战以后，饕餮的情况本来就已经到了强弩之末，是靠着白泽的补天石才继续撑了下来，可今晚，他又再一次灵力外泄。
九尾狐跟陆沐想脱身下到地面，可魔族并没让他们如愿，前赴后继，完全不怕死。
担心触发临界点，天道直接降下惩罚，补天石因此被毁坏，会需要牺牲包晓云救天下，陆沐跟九尾狐并不敢斩杀人类，所以在跟投靠魔族的人类战斗中，束手束脚。
梼杌也察觉到了黎秦灵力控制不住的外泄，当即神色大变，再不顾其他，怒吼一声，在他周围的人类根本来不及反应，瞬间化为灰烬。
迅速跑到黎秦面前，梼杌看着他，“大哥，你的灵力？”
黎秦状态很不好，他勉强站着，又对梼杌“嘘”了一声，“别让你云哥知道。”
“可是你——”
“我没事。”
态度强硬的打断梼杌，黎秦按住梼杌的肩膀，“黎雾，接下来要靠你了。”
“大哥！”
梼杌急了，手忙脚乱撑住黎秦，黎秦看了他一眼，拍开他的手，呼吸急促，声音虚弱无比，“记得曾经答应我的话。”
他深深注视梼杌的眼睛，“什么……都不能跟你云哥说。”
黎秦闭上眼，倒在了梼杌身上。
包晓云动作一停，心有所感地转头，下一秒，他就以极快的速度赶过来，周身的浅色光芒向四周扩散，早已枯死的树木肉眼可见地活了过来，它们一点点拔高，在包晓云周边设下了屏障。
树木挡住了那些如同丧尸一样的人类，暂时安全了。
包晓云抱起黎秦，望着他毫无生气的脸，不可置信道：“黎大哥？”
轻轻推了推黎秦，他再次喊他，“黎大哥，你醒醒？”
梼杌坐在旁边，不争气的红了眼眶，默默撇开了眼。
这会儿天已经亮了，太阳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，第一缕阳光，洒向被黑暗笼罩的大地。
阳光照到广场时，那些前仆后继而来的人类如同被按下暂停键，站在原地不动了，几秒后，又同时身子瘫软，昏倒在地上。
萦绕在g市上空的魔气，散的一干二净。
见到天亮，剩余的魔族、投靠魔族的人类开始撤退，有人类作为后盾，九尾狐跟陆沐无法对幸存的魔族动手，只能眼睁睁看他们逃走。
两人落回地面，朝包晓云他们走过去。
—
没有再回别墅，九尾狐抓着躲在旁边的越朗覃，还有一名存了一口气的魔族，一起去了仙境。
见到他们，凤凰皱眉，“怎么回事？”
陆沐没有回答，只说：“先将饕餮送到建木旁边。”
凤凰看了看失魂落魄的包晓云，懂得陆沐的顾忌，点头道：“好。”
走在前面带路，穿过重重山峦，凤凰带着包晓云他们来到了栽种建木的入口，他又念了一段封词，山门打开，他们走了进去。
在山门外看，建木高耸入云，然而那只是幻象，真正的建木，不过就是一株普通树木高大。
用树叶做了一张床，陆沐将黎秦放了上去。
包晓云蹲在床边，紧紧握着黎秦的手，目不转睛地看着黎秦，一声又一声的喊他。
留下九尾狐照顾包晓云，凤凰跟陆沐对视，默契地走远。
凤凰问：“发生了什么？”
“是陷阱。”陆沐言简意赅地把事情跟凤凰说了一遍，沉默了半晌，又说，“饕餮现在的情况，跟当年的应龙一模一样，已经到了最后关头。
如果想不出办法……最多半个月，他就会因为灵力枯竭而亡。”
“先将他安置在建木身边吧，如今这里灵气最为充足，或许能延长一些时间。”凤凰转头，视线望向他们来时的方向，尽头处包晓云就在那里，“包包那里……”
“……不能说。”陆沐摇了摇头。
凤凰注视陆沐，犹豫道：“包包如果知道……”
陆沐垂眸，默不作声。
仙境里没有季节之分，一年四季，气候宜人，风是温和的，太阳是温暖的，永远舒适无比。
这会和煦的阳光洒下，微风吹拂，两旁的树木沙沙作响，站在枝丫上的鸟儿无忧无虑的叽叽喳喳，和着不远处流动的溪水声，组成了一支舒适的曲调。
迎着阳光，陆沐抬起头，脸上是无可奈何的茫然，“……让我想想。”
凤凰“嗯”了一声，换了另外的话题。
包晓云趴在床边，依旧紧紧握着黎秦的手，慌张、慌乱，心里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。
他忽然转头，迎上九尾狐复杂的眼神，“关于饕餮，你们隐瞒了我什么？”
九尾狐怔了下，“没有。”
“九哥哥，你不能骗我。”包晓云的目光锐利，仿佛能够穿透九尾狐的伪装，直达他的内心深处。九尾狐警惕起来，精神高度集中。
小心翼翼将黎秦的手放回床上，包晓云站了起来，“饕餮为什么会本体出窍？”
九尾狐摇头，“不知道。”
“你骗我。”包晓云说，“我最了解你，你一撒谎眼珠子就会转。”
“小包包，我真的没骗你。”九尾狐默念要完，期待凤凰跟陆沐快点回来，他根本招架不住。
“那好，你发誓。”包晓云又补了一句，“用我来起誓。”
抓准了九尾狐的心理，包晓云步步紧逼，“你应该知道，我们一旦起誓，如果作假，就一定会受到相应的惩罚。”
九尾狐漂亮的脸放了下来，生气道：“小包包，你知道你在做什么？”
“因为你撒谎了。”包晓云迎着他愤怒的眼神，笃定说，“你骗我，你知道饕餮为什么会本体出窍，你们从头到尾，都有事瞒着我。”
九尾狐有些慌张，却始终坚持，“小包包，我是真的不知道，你不信哥哥吗？”
包晓云很肯定，“不，你知道。”
静静凝望着九尾狐，许久，他轻声问：“是……老头不让你说的吗？”
九尾狐：“……”
没听到回答，包晓云垂下眼帘，过了会儿，他语气淡淡说：“算了，你不告诉我，我自己去问老头。”说完，不等九尾狐反应，他就转身朝凤凰跟陆沐离开的方向掠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