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5章 再不忍了(1 / 1)

曹丕无疑是记仇又小心眼的, 他继位以后, 就一直想把曾经小本本上记录的“仇人名单”一一清除。

为此,曹丕一直都在等候时机, 一箭双雕。

此次未能将甄氏干掉, 曹丕需要另一个出气筒, 首当其冲的就是与曹操结为亲家的张绣。张绣之女与曹操另一位庶子曹均结亲后,让曹均有了底气, 这份底气令曹丕觉得碍眼极了。

张绣害死了他们的兄长, 身为弟弟的曹均竟以娶到张绣之妻为乐, 曹丕不能忍。而张绣身为宛城一脉高升而来的领袖, 在朝中党羽众多, 其中就有几大世家子弟反对郭皇后的立后之事。

于是在立后之事过去没多久, 曹丕找到张绣,对他冷冷说道:“张将军近日可谓是春风得意啊,你杀了朕的兄长,还有什么脸面来朝堂上见朕呢?”

张绣哑口无言, 他感受到了曹丕冰冷的杀意与恨意,念及自己家族及未来,心中惶恐不安,生怕如今已是帝王的曹丕会对他的家族下手。

当天晚上回去, 张绣自尽于自家府中, 留下忏悔遗书,言明自己的过错,自知无脸面对武王, 无颜面见陛下。张绣是被曹丕生生逼死的,以全族为要挟。

他是一代名将,曾经也是有名望的诸侯,是投靠曹操后为他立下汗马功劳的有功旧臣,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的府邸之中,悔过遗书之中言辞恳切,令人心酸落泪。

朝中因此而动荡不安了起来,有不少人因此而心生胆寒,每每思索自己有哪里得罪过陛下的?当今陛下的睚眦必报令人心惊,张绣宛城之事,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?那时候的陛下不过十岁的年纪啊!他竟能记仇至今,可见其外宽内忌,但凡是反对他的人,都会被他记上仇恨,从而惹祸灾殃。反对陛下的人,或许来日头顶的屠刀就会落下。

曹丕一系列举动一做,之前蹦跶着反对他立后的人果真消停不少,寥寥数位给他添堵之人也一并被他给收拾了。

除此以外,曹丕对兄弟们的猜疑从未变过,他见曹彰手握十万大军,于是在心腹重臣们的劝说下,将他由任城公进爵为任成王,收回他部分军队,看似是升了爵位的曹彰,实则是被削弱了兵权。

最惨的还要属曹植,因甄皇后的死去,对曹植心怀疙瘩的曹丕屡次贬谪他的爵位,三迁曹植封地,第三次,他将曹植丢去了荆州,让他去了张华的手底下,以曹植曾经与张华的交恶程度,日子必定不好过,再也生不起任何风浪来!曹植的精神极度压抑,他心情矛盾而痛苦,由此而写下了流传千古的《七步诗》。

煮豆燃豆萁,豆在釜中泣,本是同根生,相煎何太急!

曹丕听闻此诗,心绪复杂,他曾也与子建关系和睦,但到底是过往烟云,在权势面前,即便是亲兄弟,仍然能斗得你死我活,今日若坐在此位置上的是子建,他定也会这样对待自己。子建对世子之位的窥视之心,才是小人们能够得逞,离间他们骨肉亲情的根源啊!曹丕闭了闭眼,细读此诗,潸然泪下,但他的心如磐石,再不会心软。

曹家子弟之中,受到他小心眼报复的显然不仅仅是他们,还有曹彪,曹洪。前者是因兄弟之间的猜疑,能力太强,而被极力打压。后者则是曹家同族表兄弟,但因年轻时候吝啬,明明家中富有,却在曹丕囊中羞涩时不肯借钱给他,被曹丕一直记到现在,甚至想要杀死他。

卞太后眼看曹丕越来越荒唐,斥责他道:“子廉为大魏贡献巨大,若无他在,就无现在的你,你怎能恩将仇报?”

卞太后虽不理朝政,却也深知若一直放任这样下去,曹丕将众叛亲离,她对郭皇后施压道:“陛下行事无所顾忌,都是你这个皇后没有起到劝谏的作用。此前甄皇后还在的时候他不是这样的!你若不能劝好陛下,若曹洪今天死了,明日我就下懿旨斥责你的失德,与朝臣一起说服陛下废后!”

郭皇后听后,惶恐不已,屡次向曹丕请求,这才救下了曹洪小命,却也让他贬去了官职。

曹洪为武帝时期的功臣,曹丕却因个人私怨如此待他,朝臣之中劝谏曹丕之人不知凡几,更有人私底下抱怨陛下糊涂。

然而除此以外,曹丕不失为一位明君,于政务上处事公允,为扶持寒门,鼓励学子们进学,还建立了学校,聘请名师前去讲学。

有了曹丕的牵头,张春华这头也紧跟着建起了学堂,她所在的荆州别的不多,就是文人风气最好不过,一连几年,她先后招募了不少有才之人为她做事,也先后拜访了当地的名士隐士,政绩斐然,名声也越来越响亮。

张春华在曹丕逼死张绣以后,大呼过瘾,写信夸赞曹丕,说他不忘兄仇,是真性情的人。

曹丕看过信后,对郭皇后说道:“现在朝中还有一些拥汉反魏的老臣,经常揪住朕做的事情不放,鸡蛋里挑骨头,但因地位超然,门生众多,朕不可动他们。张绣死后,多少人在背地里骂朕呐,也就只有秋实至今还记得往昔的杀亲之恨,也只有她还在支持我,来夸奖我。”

郭皇后深知张华大将军是位骁勇善战的女子,她不过三十几岁,比陛下年岁还小,正是女人最有成熟风情的时候。当初若非是陛下不想娶张华大将军,恐怕这皇后之位还落不到甄氏或她的头上。

郭皇后比曹丕年长三岁,她自觉老了,比不上张华正逢当年,唯恐自己步上甄皇后的后尘,在她的心目中,现在能够威胁到她地位的女人不是李夫人与阴夫人,而是统率兵马在外,深得曹丕信任的大将军张华啊!

郭皇后对曹丕劝道:“陛下,妾身目光短视,恐怕会有说错的地方,若陛下不赞同,还请陛下看在妾身一心为陛下考虑的份上不要与妾身计较,若陛下赞同妾身,还请陛下保护妾身,妾身的性命都交托给了陛下了。”

曹丕疑惑问道:“你想说什么,直接说吧,这里只有你与朕二人,你是朕的皇后,又有什么不能告诉朕的呢?”

郭皇后说道:“而今朝野之中,纵观各位大将军,唯有张华大将军手中的军队最多,陛下在洛阳城中,甚至会忌惮手握十万重兵的任成王,为何反而对手握五十万之军的张华大将军视而不见呢?妾身愚钝,知道这天下该是在陛下手中,但大将军手中的兵权已经超越了陛下,对陛下的安危构成了威胁,而大将军又有为先帝打下天下的功绩,长此以往,在封地上名声越发显赫的大将军真的不会另生异心吗?”

曹丕说道:“这你就想多了,秋实是女郎,她没事干篡位做什么?二十几年来,她为大魏做了多少事情啊,曾经有大好的机会,最终却将手中的十几万大军送给了朕,她真心待朕,朕又怎能猜忌她而与她离心呢?她是朕的妹子,是大魏的公主,虽无血缘关系,但本质上,是我的本族亲戚。”

郭皇后一听,心里头一咯噔,张华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比她想象的更高,高到无法撼动,令她心惊胆颤,她忙说道:“可是大将军在封地上说女子亦能参政议事,由此招募了诸多才女为她做事,长此以往,这世间阴阳颠倒,男子的官职还不如女子,这样真的好吗?陛下因为当初的十几万大军对张华感激在心,但您对张华又做了什么来让她感激的呢?现在她足足有五十万军数啊,如此巨大的数目,一旦叛逆,整个大魏王朝都将危在旦夕。”

曹丕听后,若有所思,他沉吟了片刻,心想:确实,张华手中的兵权太多了,也太引人瞩目了,朕信任她,可也不能将她送上风口浪尖啊!

曹丕听进去了部分劝告,转而对郭皇后的某些言辞感到不满,他反驳说道:“莫要提叛逆一词,这世上兄弟、儿子都会背弃我,唯有张华是可以信任的,她不会背叛我的。”

连“我”字都出来了,可见在张华面前,他甚至都不自称为朕!

郭皇后心里拔凉拔凉,她喃喃低语,言说陛下养虎为患。

曹丕眯了眯眼,头一次斥责了她,说得郭皇后嘤嘤哭泣,他没了办法,转而又安慰她。

从此以后,郭皇后再不敢随便提起张华的事情,她从未见过张华其人,但是张华实在是太厉害,太可怕了,曹操信任她,曹丕更信任她,两代积累下来的声望,若她不为皇后,又能做什么呢?一旦张华与曹丕看对眼,她这个皇后定是说废就废的。

她静静地在等候时机,等待能够一举将张华拉下水的机会。

郭皇后坚信,张华的权势太过巨大,传闻中她的性子桀骜不驯,有勇无谋,在繁华之中人是最容易迷失的,一旦她做错了事情,惹怒了陛下,她再去劝谏,定能成功!

曹丕心里存了事,念及张华所处的风口浪尖,有些不安,他招来了心腹,询问司马懿可有法子能削弱张华的声望与权势,但又不得罪张华。

司马懿脸色不变,他假装诧异问道:“大将军本分忠厚,一直都忠心为陛下做事,您为何会突然想起要削弱她呢?她可有做对不起您的事?”

曹丕面露尴尬之色:“这倒是没有。”他说起郭皇后所言之事,对司马懿忧心说道:“朕只是怕张华所处的位置太冒险,今日皇后能前来劝谏朕,日后必定也会有朝臣来劝谏朕,若秋实因此而犯了众怒,朕恐怕保不住她啊!仲达你与我们关系亲厚,知道秋实耿直的脾性,也不知你可有法子能让秋实自觉收敛锋芒?”

司马懿低垂下眉眼,他低声为难说道:“陛下此前杀死朝臣,贬谪兄弟的事情做的太多,若此时去削弱大将军,恐怕对您的名声也不好,臣听说卞太后已经发怒了,您可真实会给臣出难题啊!”

曹丕摸了摸鼻子,不由苦笑连连,平衡朝堂,处理朝政绝非易事,他沉浮其中,身体状况每况愈下,而他的继承人年纪太小了,没有与秋实亲厚的关系,秋实会愿意来照拂吗?还是在自己的封地上做着土皇帝呢?

“难道真要朕娶了秋实才可平衡其中吗?”曹丕喃喃道。

司马懿耳朵尖,听闻此言,瞬间警觉!

曹丕轻叹道:“多日来,甄皇后音容笑貌时而入朕梦中,朕再也没有做过娶张华为妻的噩梦了。朕难以忘怀甄皇后,可她为何,对朕不忠,背叛朕呢?”

司马懿见他仍然有削弱张华的年头,他眼眸中冷光闪过,已是不悦,但他到底心机深沉,惯会忍耐,他抓住这一时机,对曹丕说道:“甄皇后仁善厚道,对后院妾侍多有照拂,曾经规劝陛下开枝散叶,不专宠一人,深得卞太后的赞许,朝臣们对她做皇后也是信服的。如此贤妻获此罪名,未必没有冤情啊!”

曹丕怔了怔,惊道:“仲达之言,莫不是甄皇后是蒙受冤屈,被人诬陷?”

司马懿淡淡道:“身处后宫,会滋长女子的权力欲/望,明争暗斗,争宠不休,甚至践踏王法、蔑视皇权。”

曹丕颔首赞同,他想了想郭皇后此前进言一事,心里存了个疙瘩。曹丕与甄氏多少年共同相处过来,甄氏的柔情似水令他念念不忘,她的风华绝代,她与曹丕情深意重的曾经过往,令曹丕对此事上了心。

不久,曹丕下诏昭告天下:“后宫女子干预朝政是天下大乱的根源,前朝亡国的根源在于此。自今日起,朝臣政务不得向皇后禀告,外戚不得担任辅佐政务的职责,亦不可无功绩受封爵位,此招书将由朕沿袭至子孙,任何人都不可违背。”

曹丕将郭皇后的外亲贬谪两级,以示诚恳,如此作为,赢得朝中大部分此前弹劾郭氏族人的大臣称赞。他开始着手查询起一年前甄皇后故去的往事,而司马懿则冷眼旁观,眼看着郭氏族人狗急跳墙,犯下死罪。

郭皇后为族人哭诉求情,曹丕不允,她深知今日之事若不可挽回,或许亲族将见不到明天的太阳,她哭求道:“还请陛下念及平原王的份上,赦免臣妾族人的死罪吧!”

而平原王,此前还对郭皇后孝顺有佳的曹睿则阴沉下脸,冲过来将一只巫蛊娃娃丢在郭皇后的脚下,他厉声喝问道:“你构陷害死了我的亲生母后,现在怎么还有脸来以我做理由要挟父皇赦免你那些无能的外亲?”

曹丕闻言,吃了一惊,一把揪住了曹睿,问他:“元仲何出此言?莫非甄皇后是她陷害至死?你可有证据?”

曹睿恨极了郭皇后,他“忍辱负重”,到处去找寻证据,再加上郭皇后的手脚并不干净,让他找到了其中的纰漏,他对曹丕哭诉道:“李夫人与阴夫人知道其中细节,但因迫于郭皇后的威慑不敢乱说,父皇若不信,可召她们前来当面对峙!”

郭皇后一听,脸色瞬间灰败下来,她心知自己要完蛋了。

果然,李夫人与阴夫人来后,见郭皇后跪在地上,而郭氏亲族犯事即将被斩首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后宫,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郭皇后的笑话。

甄皇后曾经照拂的年老侍妾们,那些早年跟随曹丕的女子们集结在了一起,她们不受宠爱,或许没有办法对胜宠在身的郭皇后做些什么,但是落进下石,她们乐此不疲。

郭皇后凉了,她心地善良的解语花形象在曹丕心目中破灭,这对于曹丕来说打击重大,再加上心中对甄皇后的愧疚与思念,曹丕见曹睿对自己表露出怨愤之色,心下难受,大病了一场。

不知不觉,大将军张华在荆楚一代的名声越发响亮,人们都以跟随大将军做事为荣,原先跟随刘备与孙权的人都纷纷投靠了张华,百姓以能在张华治下吃饱饭而快乐。曹丕再次找来司马懿,询问削弱大将军之事,司马懿憋不住了,他一看时机即将成熟,再也不忍了!

再忍,他就是王八!

时至七月,冀州闹起了蝗灾,百姓颗粒无收,悲痛交加,有传言说是陛下失德所致,民怨一发不可收拾。

曹丕命令冀州官府开放粮仓救灾,并且要亲自前去巡视。

正在这一天,司马一族联合党羽及汉朝旧臣,奉迎回汉天子刘协,司马懿手握曹丕本该用来巡视天下的重兵,包围洛阳皇宫,将曹丕与妃嫔们一网打尽。并且发布假的诏令,命各地王爷回归洛阳。

张春华接到司马懿谋反的消息时候,整个人都惊呆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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