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(1 / 1)

一百年来,五口通商以后,我国沿海、沿江、甚至连大运河的客运、货运多被英国的“怡和”(在香港称为“渣甸”)、“太古”两家公司包办了。后起直追的日本人虽然办了“日清”公司,怎么也追不上大英帝国,只在大运河里穿梭。至于本国“招商局”的船能作沿海航行的为数极少,而且乘客多为散兵游勇、落魄军官,或者吞云吐雾的瘾君子,稍有身份的所谓政治家、资本家、革命家甚至歹徒都是不愿乘坐的,其陈设恶劣,不够舒适倒在其次,首要的是一个“治外法权”问题。踏上帝国主义的船只,只要有钱,就可以无所不为。但这个特点有时也能为真正的革命者提供掩蔽所。

张文秋身穿质地考究的旗袍,外罩披肩,拎着一只款式新颖的小皮箱,从容地登上“皇后号”客轮。白衣侍者见是位中国的阔太太,马上笑脸相迎,接过皮箱,将张文秋引至左舷的一间客房里。张文秋顺手将几张钞票塞到侍者手中,吩咐不要让任何人打扰她。侍者连连鞠躬答应,送上咖啡茶点,转身退出客房。

轮船在海上漂泊了三天三夜,终于到了香港。

下船后,张文秋顾不上休息,立即乘坐电车向皇后大道驶去。在那里有她分别了近一年的战友董秋斯、蔡步虚夫妇,也就是这次的接头人。

董秋斯和蔡步虚夫妇都是上海文化界颇有造诣的翻译家。他们两位都是方文的同学,与史沫特莱有着很深的交谊。就是史沫特莱介绍他们与佐尔格相识的。经过一段时期的考查,佐尔格认为他们可以信任,便把二人吸纳进小组,派到香港建立华南情报站。因为蔡步虚的家庭在香港和广州一带很有社会地位,对她开展社会活动很有利。尽管张文秋早就和他们夫妇相熟,并且还托他们照顾过幼小的女儿思齐,但是,由于组织纪律上的要求,他们还从没在一起交流过情报活动。

张文秋在皇后大道附近下了车,直奔董蔡二人的居住地点——皇后大道28号。当时行人很多,张文秋正在匆匆赶路,忽然人丛中冒出一个人,高声叫唤:“秋萍,秋萍!”张文秋闻听一惊:这是她刚参加革命时用过的化名,此人八成是她的熟人。

眨眼间那人已来到她的面前。张文秋马上镇静下来,定睛一看,竟是大革命时期的一位同事。此人叫范宗义,曾在中共中央机关工作过。张文秋因和他分别近三年,不知底细,所以没有立即相认。

张文秋冷静地问:“先生,你在叫我吗?”

范宗义激动地说:“秋萍,可不是在叫你吗?自从武汉一别三年有余,我跟组织失去……”

张文秋见状,知道不好脱身,急忙将他拉到一条巷子口处,说:“我们是有三年不见了,今天我还有事,改日再说好不好?”

张文秋虽然认出他是以前的同志,但因不摸底细,再者自参加国际情报工作后,她必须中断与以前同志的来往。所以,这次被熟人认出她感到非常棘手。

范宗义恳切地说:“秋萍,我跟组织失去了联络。过去的同志死的死,走的走,如今,我能碰到你,我死活也得让你帮我找到党组织。”

张文秋没有答话,只是冷静地观察他。只见他穿了一件格子西服,一双黑皮鞋,梳着分头,显然生活过得很富裕的样子。

张文秋急于摆脱他的纠缠,小声说:“这样,今天晚上你到莱达旅馆找我。我有事,先行一步。”

范宗义欢天喜地地点头道:“好,咱们不见不散。”

张文秋和范宗义分手后,为防他跟踪,特意绕了几个圈才到皇后大道28号。

张文秋和董秋斯、蔡步虚夫妇见面后,几个人都异常高兴。问寒问暖之余,免不了又谈起小思齐。

闲聊了一会儿,董秋斯说:“请把佐尔格同志的指示拿出来吧。”

张文秋笑了。“拿出来,怎么拿出来?我一张纸一个字都没带。”见他们夫妇二人惊疑的样子,张文秋指着自己的脑袋说:“为了绝对保密,佐尔格同志让我把指示藏在这里,奇 -書∧ 網用口头向你们传达。现在请你们仔细听好……”

说着,她一字一句地向董秋斯反复传达了两遍,又检查了对方的笔录,准确无误后才轻松地笑道:“好,我的任务基本完成了!”

董秋斯高兴地说:“这个办法真绝,无论敌人用什么手段也查不出证据。”他们对张文秋的记忆力更是赞叹不已。

由于范宗义的出现,张文秋不敢贸然住在董秋斯夫妇的家中,怕给他们带来麻烦。于是,她便在皇后大道附近选了一家小旅馆住下。旅馆主人是位上了年纪的广东老太太,人很好。

第二天,张文秋从董秋斯家取回组织上需要的情报,向旅馆走去。

张文秋走到旅馆门口,忽然看到广东老太太正把她的行李搬到楼下。她心里感到很奇怪,不知道是怎么回事,但警惕性驱使她没有吭声。广东老太太倒是个好人,很机警,看到张文秋,连忙给她使了个眼色。张文秋知道有问题了,转身就走。哪知屋里密探早就看见她了,一见张文秋扭头就走,知道肯定是他们要抓的人,便立刻冲出房间。张文秋身上没有武器,不能和他们硬拼,只好拼命地跑。香港的路她又不熟,有几次几乎被他们抓住。张文秋心想,要是这样在街上跑来跑去的,让印度巡捕看见了也是件麻烦事,不如钻进小巷里避一避。想到这里,她一闪身钻进一条巷子里,正赶上教堂的唱诗班去教堂排练。张文秋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混进了人群里,那几个密探也随即钻入人群里寻找她。张文秋见他们紧追不舍,便决心治治他们。她见不远处停着一辆装马桶的手推车,便将它推起来迎着他们冲去。那几个密探见张文秋突然推着一辆小车折身向他们冲来,不由得大吃一惊。为首的密探拔出手枪,用粤语说道:“你不要乱来,我们是警察局的,奉命抓捕暴徒。”

张文秋也不理他,只顾将小车往前推,那家伙见势不妙,拉了一下枪栓准备开枪,就在这时,张文秋将手中的小车猛地一推,小车脱手而出,撞了密探们满身粪便,张文秋趁机逃脱了。

夜晚,张文秋用身上仅有的几枚铜板买了碗面吃,便悄悄向董秋斯家走去。

刚转到街上,迎面碰到一个英国警察。他打量了张文秋一番,突然发问:“你是从哪里来的?请出示护照。”

尽管英国警察的中国话很蹩脚,但她还是听明白了,于是张文秋将护照递给他。

英国警察看了看护照,“你是个教书的,”又抬头看了她一眼,“为什么这么慌张,是不是带了违禁品,我要搜一搜。”说着,就要动手动脚。

张文秋看到英国警察的那副嘴脸,真想抽他一记耳光。但是她很快平静下来,后退一步,正色道:“我没犯法,凭什么搜我?”

英国警察晃动着警棍:“这里是英国女王陛下的香港,可不是你们大陆,你放明白些。”

张文秋心想,他一搜身那些文件肯定暴露,决不能让他靠近自己。这时,她的手下意识地碰了一下怀里,摸到一小包吃面剩下的辣椒面,于是她有了主意。

张文秋把手伸进怀里,说:“您等一等,我把东西交出来还不行吗?”

英国警察瞪大眼睛,想看看她能掏出些什么。突然,张文秋将手一扬,一包辣椒面全洒在了英国警察的脸上,英国警察猝不及防,被呛得哇哇大叫,张文秋趁机钻进了一条小巷。

半夜,张文秋从董秋斯家借了些钱,便拿了一个小皮包匆匆离去。

凌晨,张文秋登上最早的一班电车,向码头驶去。然而,令她万万想不到的是,竟又碰上了范宗义。这两天发生的一连串事情,已使张文秋格外提高了警惕。范宗义假意和张文秋打招呼,身子慢慢挤了过来。“秋萍,这几天让我好找哇?”

此时,张文秋想躲也来不及了,这家伙挤到她身边,用揣在裤兜里的手枪悄悄顶住了她的大腿,低声说:“秋萍,你跟我去自首,说出在港的共党,香港当局不会亏待你的。”

张文秋见一时无法脱身,便用话稳住他,“你说的倒好,凭什么让我相信你。”

范宗义从兜里掏出了一个蓝皮“派司”晃了晃,“我现在是香港皇家警察队的华籍探员,怎么样,这回该信了吧?”

张文秋冷冷地说:“那真是恭喜你了。”

范宗义得意地说:“秋萍,干这共党有什么意思,你就说出来吧,保你享受荣华富贵。”

张文秋装作犹豫的样子说:“让我想想。”

范宗义见张文秋一副认真的样子,便放松了警惕,抬头四下张望。张文秋见有机可乘,便抬腿狠狠踢了他一脚,然后拨开人群就向电车门口跑去。范宗义掏出手枪大喊:“都闪开,老子要抓赤色分子。”车上的乘客立刻闪出了一条道。他见张文秋快走到车门口,便举枪瞄准,张文秋知道不妙,不等电车到站停靠,就赶紧跳车跑了。好在那时香港电车的车门是不关的,只要你胆大心细,跳车是没有危险的。就这样,张文秋终于甩掉了叛徒范宗义。

由于张文秋在港暴露了身份,按正常途径离港风险很大。于是,她找到了一艘香港开往烟台的货船。这是一艘英国船只,大约4000吨,只载货物,不载旅客,途中经上海卸下货物,其他港口一律不停靠。停靠码头时,只有海关人员查货及办理上下货报税手续,不大为军警、特务分子所注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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