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六章(1 / 1)

鬼哥儿来至大殿, 盯着各人的神色,从前往后走, 被绑缚的众人日趋疲累,此刻纷纷抖擞精神戒备着。

鬼哥儿走到胡争如面前,看了他一眼,忽而拔出一把小刀,轻轻划过胡争如的脸颊。

他爽朗的笑道:“我们尊主有令, 这几日尔等甚为乖顺听话,故特命我给尔等一个痛快。”

此话一出,甘棣华等人俱是一愣,未反应过来,等醒来时脱口大喊, “不要, 别……手下留人……”

只有胡争如冷冷的望着鬼哥儿, 鬼哥儿畅快笑完, 对上他的脸色,慢慢收了声,切了一声, “没劲。”

他收了小刀, 扬着下巴,漫声道:“尊主慈悲,饶过尔等几人的性命,我来告诉你们一声,不久你们就可以下山了。”

大殿中的众人睁大眼, 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都未听明白这简单两句话是何意义。

甘棣华先反应过来,“你说……你是说要放我们回去?”

鬼哥儿点头。

甘棣华立刻问:“为何忽然放了我们?”

鬼哥儿顽劣一笑,道:“怎么地,你还不愿意走?”

甘棣华道:“是不是醒林师弟求他?”

他是谁,不言而喻。

鬼哥儿看着他,不言不笑。

大殿中诡异的安静了,荀未殊垂下双眸,不知在想什么,夏百友与郭不贰等人胸膛起伏,似有何物堵在胸口。

一直沉着脸的胡争如,忽然大声道:“这算什么,大丈夫生就是生,死就是死,不必虞师弟这般……这般求人。”

甘棣华也撂下脸,“请你转告醒林师弟,生死有命,我们几人不值得他……受委屈。”

鬼哥儿不明白这几句话何意,只知他们是不想走,迷惑的望着他与胡争如二人,“你们脑袋被驴踢了吧?”

荀未殊立刻道,“甘师兄请说话前三思,醒林师兄能为我等争来一命,必是花费了许多心血,待我们回去,见了师尊从长计议,才不枉费他的心。”

边说边给甘棣华递眼色。甘棣华明白他的意思,低头闭嘴不言。

胡争如也听到荀未殊的话,想了一会,道:“我与虞师弟从未有过交情,上次大殿一战,若不是他拦着,我等早化作飞灰,说起来他早就救过咱们性命,今日这是第二次了。”

他朗声道:“我胡某人恩怨分明,这份大情我记住了,改日必还。”

他望着鬼哥儿:“只是有一个心愿未了,我想见一见虞师弟,当面谢他。”

鬼哥儿想着醒林方才所说,仙门欠着他债,心道,这倒是好事,越多人承情越好。

他便道:“可以”

挥手解开胡争如的束缚,领着他拐了几个弯,到后厅门口,指着里面道:“去吧。”

近几日,因醒林常负伤,仙门弟子常常来后厅,鬼哥儿也早就习惯,不以为意。

胡争如轻轻推开大门,猛地一眼望过去,竟然没见到人,他合上门,往前走了几步。

这□□着实不小,胡争如定睛细看,定耳细听,才察觉放下的纱幔后有人声。

细听来是如此:“别……别……天掷,来人了……”

纱幔翘起一角,能依稀看到有个人影,半靠在高榻的扶手上,正极力向后仰头,脖颈锁骨处裸露大片,光洁晶莹,他边细声喘气边向后躲,似乎有人与他缠绕在一处。

胡争如此处只能看清他腰身极力向后仰时,长长地散落的黑发。

胡争如明白过来,一张糙脸赫然红透,转身便欲走,纱幔后的人却道,“谁!”

胡争如不动了。

身后传来窸窸窣窣起身拢衣服的声音,有人下了榻,掀开了纱幔。

胡争如不敢此刻回头。

却听身后人唤他,“胡师兄?”

他只好回头,眼前人黑发散落,但衣饰俱全,胡争如自己先松了一口气。

醒林微微一笑,这段日子,他了然大殿中人心中所思所想,又更不幸地,数次被撞见或不堪或可疑之相,早对自己心如死灰,破罐子破摔了。

以前师兄弟们只是听闻和猜疑,今日可是赶个正着,实打实的见了真章。醒林脸上微笑,心中颇为不平静。

他强打精神,款款站在胡争如面前,无所谓了,爱怎样怎样吧。

他问:“胡师兄可是听说了,鬼哥儿呢?”

胡争如愣了一下,先答后一个,“他在门外。”

醒林暗地里磨牙,好你个鬼哥儿,越发会偷懒了。

转瞬又庆幸,幸而他未进来……

胡争如望着他,犹豫着说:“鬼哥儿说是你求了魔尊,救了我们几个的性命。”

醒林淡淡微笑,并未答言。

胡争如认真地道:“十二门派都欠了你,你的恩情我必定要还,这里先记下了。”

此话郑重,醒林一时未接话,但细思量,自己确实是救了这几人的性命,十二门派欠他人情……好像也算是……

无意中又做了一次英雄,醒林心里给自己竖了竖大拇指,他苦笑,自己确实是对得住仙门了。

他笑叹,“胡师兄请记着这话,到时候少不得小弟厚着脸皮烦请你帮忙。”

胡争如人粗心细,听着这话头,眨了眨眼,毫不犹豫的道:“若有那一天倒好,我等着。”

醒林一笑,胡争如也一笑。

送走了胡争如,醒林回身揭开纱幔,那人侧坐着,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,冷淡的很。

醒林心里却明白,以他如今的耳力,胡争如与鬼哥儿来到门前时,恐怕就该听到,只是他却不管不顾,甚至可以说根本没把胡争如放在眼里。

让他看到有怎样,就是要让他看到!

醒林望着他那张年轻的,淡漠的,不争不抢却无法无天的侧脸,时隔多年,终于有了熟悉的感觉。

这才是天掷。

这就是魔尊。

天掷觉出他的沉默,没忍住,侧过脸望了他一眼,他迟疑了一下,下榻踩了一双鞋,走到他面前,冷冷地问:“怎么,你生气了?”

醒林回过神,面对此般询问,微微苦笑,一肚子话不知从何说起。他叹了一口气,索性什么也没说,轻推他的肩膀,将他按坐在榻上,自己却右膝下跪,托起他一只脚,将鞋稳妥的穿好,又扶起另一只也穿好。

之后才说,“我没有气,我……有什么好气的。”

鞋已穿好,醒林的手还扶着他的脚踝不放手,他心里不仅不气,甚至还有些淡淡的仿若甜蜜似的羞涩,一鼓一鼓,盈满心怀。

他的手指无意的从脚踝至小腿处摩挲过,淡淡地说:“自我向你剖白身份,也不打算活着回去,生死都随你处置,我这条命赔给你如何?”

他抬起眼,正对上上方的天掷,天掷一向清明的眼神极快的闪过一丝别扭,他冷淡生硬的问:“只有一条命吗。”

醒林无奈的笑,“除了这条命我还有什么,若是有十条命我就全抵给你了。”

全抵给我,抵押的抵,偿还之意,抵完之后两清了。

可是天掷心里有巨大的空洞,黑乎乎的,猛烈地不断地往他身体里灌冷风,这一条命,这一点偿还,抵不上。

十余年了,生死也经过了,当年的骗局也揭开了,可是只剩他沉浸在这骗局的爱里,走不出来,他迷路了。

他冷着一张脸,忽而委屈至极。

他暗自磨着牙,几乎要滴下泪来,狠狠地道:“十条命抵给我也不够!”

踢开扶着他脚的手,他一股气站了起来,丢下茫然的醒林,向前疾走两步。

他的心里翻江倒海,酸甜苦辣浸的一颗心蜷缩起来,气冲冲的漫无目的的伫立一会儿,二十多年来,他终于看清了自己青涩稚嫩的心。

那个人丢了,温柔的,有趣的,言笑晏晏的,会对他好的那个人,丢了。

没有人能把他还给他。

天掷心中的酸甜苦辣消失了,一股钝痛袭来,明明白白的砸着他的心。

在无限的惶恐中,他茫然的微张嘴唇,眨了眨眼睛,水光闪烁。

他知道,杀了他也无济于事,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。

这该如何是好。

醒林从他身后站起,犹豫着走到他身后,叹了一口气,他心里有许多话,只是不知该怎么说,且,说了眼前人怕是也不信。

二人相对无言时,忽而有人猛的推门进来。

此时,此地,胆敢如此无礼的人怕是不想活了,二人齐齐注目进门的人。

是鬼哥儿,鬼哥儿一张脸上全红了,见了天掷连礼也忘了行——哪怕天掷走火入魔,他也是不敢不行礼的。

他喘着粗气道,“尊主!大事不好,仙门冲上山了。”

天掷还未答言,醒林先惊道:“什么!为何此时便冲上来了?现在他们在宫外吗?”

鬼哥儿急道:“已经把宫外围起来了,我刚在高处望了一眼,围的密不透风,密密麻麻不知有几千几万人,全是人头,看不着边!”

醒林脸上发白,心里只剩下一句话,大事不妙,大事不妙……

鬼哥儿道:“我也不知他们为何忽然冲上山,明明早上还说,十二掌门之间尚有龃龉,连召来的人也未全到,谁知这么大一会功夫,他们竟然一举攻上来,难道是我们的消息有误?”

醒林抚着心口,逼迫自己冷静,他咬牙道:“如今说这些无用,忘月窟的人都在外面吧,带上大殿中的那几个,我们出去会一会仙门,干等着也不是办法。”

他这番话本该天掷说,他恍然如忘月窟中人一般,自然地,不加掩饰的脱口而出。

天掷不由得抬头望着他,一愣。

醒林焦急的望着他,“你看着我作甚,快些走啊。”

这般熟悉的语调,这般熟悉的神色,这般熟悉的并肩作战的情态。

这也是骗局的遗物么,那个人是丢了,还是……一直在?

醒林携他的手并肩走了出去,但他令天掷走在他身前半步,仿若是他依在天掷身后跟随一般。

他二人出了后厅,经过大殿,他们身后,鬼哥儿等将甘棣华的人穿蚂蚱一般穿在一条绳上。

甘棣华等人惊慌不解,他们不知出了何事,朝鬼哥儿喊道:“这是做什么!方才不是还说放了我们,这又是将我们押往何处?”

他们中有人慌张的向醒林身上张望,但醒林已顾不得他们。

他二人从前院出去,眼前玉房宫的大门在猛烈地阴风中,轰然大开,气势雄壮。

眼前果然如鬼哥儿所言,数丈之外,密密麻麻站满了人,他们有的手持宝剑,有的怀揣宝器,后方甚至还有无数□□,他们闭嘴不言,安静侍立在十二掌门身后,如暴风雨来前,浑身紧绷,一触即发。

最新小说: 重生归来的我,创造游戏世界 种田领主,我的技能无限进化 领主:兵种上古神魔,就问怎么输 燃烧军团浮生记 无限敏捷之赠品的崛起 全民种族模拟:开局成为蚁后 乾坤世界有乾坤 我!被PDD卖掉的世界冠军上单 我的传奇币可提现 wargame之新的传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