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八章(1 / 1)

怀里的人也凝望着他, 四目相对,醒林雪白脖颈上的血线, 鲜艳夺目,他嘴唇翕动,“走。”

仙门人群中分批开一条路,天掷与醒林向前走,玉房宫上空两层法阵皆消散了,

二人一路不言,直走到断崖处,天掷缓缓放开他,带着魔窟的人消失在山雾中。

醒林捂着脖颈,目送他身影远去。

仙门的人一拥而上, 围住他与甘棣华等人。

虞上清最先奔来, 看他脖子上无甚大碍, 急急地问, “天地鼎呢?”

醒林十分羞愧的低下头,“前几日,我欲凭着天地鼎, 暗地里偷袭那魔尊, 失了手,天地鼎被那魔尊拿走了。”

虞上清一愣,脱口而出,“那方才魔尊为何不祭出天地鼎。”

龟蒙真人拉着甘棣华,胡得生拉着胡争如, 朱若殷拉着郭不贰,众人皆围挤在一处,这几句话听得清清楚楚。

醒林垂着眼眸,眼皮里的黑水银咕噜噜滚动到另一边,他慢吞吞地道:“我不知呀……”

虞上清皱着眉,欲要说什么,停住了。

四周的人仿若未闻,喧哗声又起。

虞上清看他一眼,他捂着脖子,垂着双眸,十分乖顺。虞上清甩袖回身,带他回玉房宫包扎。

三五成群的人中,荀未殊淡淡的,独自站了一阵,也跟着去了。

玉房宫一事后,仙门各回各家,从此后,神州大陆无论名山秀水里的大家,还是犄角旮旯里的散修,东山派首徒的事迹,风一样传遍各家各户。

闲人见面谈不了三句话,便要问,“你听说过那个东山派大弟子么”

“吓,如今还有谁没听过?”

醒林潜伏魔窟,解救胡争如,玉房宫大殿令仙魔止戈,随便哪一件都够仙门沸腾许久。

各名家的茶会邀请函如雪花般,纷纷不绝的投到东山派,醉翁之意不在酒,皆是请虞上清偕醒林出席,众人对这默默无名二十年的年轻人,一时兴味盎然。

但,醒林任凭外面的议论声沸反盈天,安静的蜗居岛上,绝少会客。

他新伤旧伤累计,身心俱疲,乍一回家,在自己的卧房中连着昏睡了三五日,睡完仍觉浑身无力,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不肯起来。

虞上清历来看不惯懒人闲汉,见他这样颓废,欲要说些什么,又咽了回去。

未曾想,醒林大睡几日后,反而打起喷嚏,涕泗横流,镇日晕头涨脑拥被而坐。

虞上清这才察觉他的异样,不敢再唤他出门,只将大补的汤菜流水般送进去,供他在卧房内昏天黑地的过日子。

这一日,师弟来报,他的母亲,虞上清的挂名正经夫人谢岱烟携幼女回家了!

醒林听到此事时,只觉心头一轻,嘴里的苦味也淡了,手里捧着的菌汤也有了鲜味。

他急忙放下碗,穿上厚袍,冲了出来。

外间正下着绵绵细雨,身后的师弟为他撑伞,他立在桥头,见着远远地那一头,一个青灰色衣衫的中年女子,携着幼女刚刚上岸,正站在桥的那一头。

醒林清了清嗓子,放缓脚步,尽力从容的走向母亲与小妹。

母亲这些年,三两年才回一次家,比过年还稀罕。

母亲携了醒林的手,只问他的身体,外间的闲话一句不问。

小妹在母亲另一侧,紧紧地贴在母亲怀里,瞪大眼睛望着这个没见过几次的亲生哥哥。

醒林乐过头,逗着小妹,一边引着母亲回他们的幽独小馆,一边悄悄问师弟,可有禀告父亲。

师弟答马上就去,醒林想了想,让他只管帮着拾掇行礼,自己亲去禀告。

他的伤风一瞬间好了大半,只觉身体轻盈的很,一路小跑着去了大殿后院,那里是父亲日常起居之所。

他方一进院,虞上清便听到了,见他脸红气喘红光满面的跑进来,有些诧异,毕竟,在平日里,他连踏进院门的次数都屈指可数。,

虞上清问道:“你的病好了?怎么出来了?还这般开心。”

醒林的心里自有他的小九九,他笑道:“母亲来了,小妹也来了,正在幽独小馆放行李呢。”

虞上清一愣,道:“那……那很好……”

醒林立刻追击,“父亲还未用晚膳吧,正好去幽独小馆,一起用。”

他的话语透着欢喜,几乎令虞上清不由自主便随之动作,虞上清双手扶着座椅,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,在地上转了一圈,见袍子挂在衣架上,伸手便欲拿。

手将碰上衣袍时,他停住了。

他想,他们已三五年未见面,谢氏来岛,有时连禀告他一声也不,只看醒林,住几日便走,此时他去了,合适么?去了说些什么?说些委婉挽留的话么?说完之后如何呢?二人如往年般不咸不淡的过日子么?

想起二人那些年过的日子,话不投机半句多,他不舒心,她也不舒心。

虞上清的手放下,没有拿衣袍。

他身后,醒林脸上的微笑消失。

醒林面无表情,心想,“我乐昏头了。”

正在此时,门外传来脚步声,醒林回眸,只见一角水红色的衣衫一闪,那人影似是在门口顿住,向一旁飞快的掠过。

远处传来低低私语声,过了一会,一个碧衫弟子手里提着大食盒走了进来。

那食盒打开,两荤两素,全是精致小菜,一望便知调制的十分用心。

醒林无情无绪地想,“原来父亲的晚饭已到。”

虞上清与醒林各自站在餐桌一侧,俱盯着这一桌菜,这只是普普通通一桌饭菜,不知为何,虞上清脸上火辣辣的。

他轻咳一声,有些尴尬。

他道:“我不知你来,不知你母亲小妹来……”

他话音未落,摆饭的弟子从最下一层掏出三个碗,熟练地摆在桌上,掏完碗又去掏筷子,掏到一半,终于默默地抬起脸,察觉气氛异样,弟子顿了一顿,将多余两幅碗筷悄无声息的装了回去。

……

虞上清更尴尬了,胡言乱语道。“我这里已备好了饭……我就不去了,不然你与我一起吃好了……”

醒林笑笑,向他行礼,道:“不必了,父亲。”

他行了一礼,转身出门,留下虞上清在空旷的大厅里。

餐桌上放着精致丰盛的菜肴,虞上清有些疲惫,手撑着桌边坐下。这么些年来,没人陪他用餐,可他不能总是一个人吃饭。

醒林一路不停,直走到幽独小馆外才顿住。

此时,天色已昏,幽独小馆的纸窗上映着昏黄烛光,不时传来欢声笑语,小女儿的独有的娇俏滑稽,引得谢氏又是笑,又是训。

醒林在外含笑听了一阵,这才进门。

母亲见了他,倒是收了笑意,仿佛见了珍贵脆弱的古董,怕声气太大,震碎了他。只是温言问他些起居日常。

方才馆内亲密放肆的气氛大变,母亲不敢多问,怕问多要掉眼泪,醒林也不敢多说,怕母亲听多掉眼泪。

二人同时怀揣着未对方着想的心,可说的反而泛泛。

一时传来晚饭,自小,谢家规矩严明,餐桌上从来是食不言。可自母亲走后,东山派便没了这规矩,父亲在餐桌上永远谈兴最高,他耳濡目染,习惯了热闹的餐桌。

如今,再次与母亲同桌而食,这样寂静的气氛,似令他回到童年一般,反倒不适应了。

饭毕后,小妹困了,扭骨糖一般往母亲怀里钻,母亲左手拍右手般的抚着她的背,母女之间的亲密无间,是成年儿子只能艳羡的。醒林在旁看了一阵,退了出去。

幽独小馆外,竹板小桥蜿蜒曲折,细雨伴着斜风钻进宽松的衣领中,温热的肌肤乍遇冰凉,醒林不禁缩了缩脖子,双手抱住臂弯。

他回首,身后的小馆窗纸昏黄,上面映着母女俩的影子,还有笑声隐隐。

斜风吹动额发,他低着头,轻而浅的一笑,抱紧双臂,在雨中小跑起来。

从幽独小馆回自己房内的路上,有两条路,一条近些的大路,直接连通两处。一条远些的小路,要路经虞上清的后院。

醒林抱着双臂在小路上一路小跑,路经后院时,偶然驻足,隔着女墙,隔不断院内的灯火辉煌,大厅中人似在用餐,边用餐边有中年女子与年轻男子的说笑声透过女墙,传了过来,间或也有虞上清的说话声。

父亲最爱的便是这般热闹的餐桌。

女墙影暗,醒林听了一阵,小跑着走了。

他走了一阵,念及自己卧房被寒灯冷,而如今夜还很长,不由得调转脚步,随意划了小舟,向对岸小镇上行去。

小镇上沿岸灯火早熄灭了大半,只有逢霁楼灯火通明。

醒林停了小舟,弃船上岸,他进了逢霁楼和熟人打了招呼,在内湖对岸自己惯用的小厅安坐,这里宾客欢饮,歌女穿梭,锦幔耀眼,烛火辉煌,人间喧闹处,便是如此了。

他点了几盘瓜子杏仁果脯肉干,琳琅铺了满桌,他在满桌吃食前,随意趴下,安静的听着对岸的歌女唱新曲儿。

早先,逢霁楼跟着市井流行,偶然会有一两首有关那魔窟的歌儿。

今夜,新曲儿一首接一首,或有抒情或有叙事,唱尽世间百态,醒林玩着茶杯,听了一宿,并没等到他想听的。

老板小心翼翼的亲自上了新茶,察言观色的陪他聊了几句,醒林含笑送她离开,回到桌前,低头想了想,失笑。

天已微亮,他出门,借了逢霁楼的马,漫无目的的向远处疾驰。

日上三竿时,路遇一座大些的县城,他牵着马,一路闲行,遇着最大的一座茶坊,里面老先生抑扬顿挫的说书声,伴着茶香,伴着上午时分特有的尘土味,从茶坊缓缓飘来。

醒林有些兴致,将马拴在茶坊外,进去点了茶果,预备在此处消遣一阵。

虽是上午,但听书的闲人也不少,桌子满了大半,醒林捡后面安静处坐了。

台上说书人一直絮絮讲着书生小姐的闺房故事,醒林茶喝了四轮,果盘空了一半,摸了摸饱胀的肚子,叹了口气,解下钱袋,喊了一声,“小二哥……”

台上的说书人忽而一敲锣鼓,换了个故事。

“这一段书说到此处,欲知后事如何,明日再续。咱们接着说昨日中午的故事,今这段名‘守灯人巧计救胡侠,小魔尊痴送金蛇圈’”

小二哥正忙活,把白毛巾往肩膀一搭,一路小跑过来,笑道:“客官,您有甚吩咐?”

醒林把钱袋收了起来,一脸淡然,“再给我续一壶茶。”

小二哥麻利的提起茶壶,吆喝着,“好嘞!您稍等。”

最新小说: 我的传奇币可提现 燃烧军团浮生记 领主:兵种上古神魔,就问怎么输 全民种族模拟:开局成为蚁后 我!被PDD卖掉的世界冠军上单 重生归来的我,创造游戏世界 种田领主,我的技能无限进化 无限敏捷之赠品的崛起 wargame之新的传奇 乾坤世界有乾坤